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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为何不寻我

安徽怀宁杨孝桂

一   “你说我俩长相依,为何又把我……”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一边起劲地颠颤着一边舒缓地响着铃声。   李子爱听抒情歌曲,尤其喜欢卓依婷的这首伤情的经典曲目,百听不厌。专门下载了这首曲子作为来电铃声。   “催命的!”李子嘀咕着伸手拿起手机,她知道是女儿从火车上打来的。   “没忘记,准备去了!”   “妈,我就晓得您心肠好,一准会去照看爸爸的……”其实李子是气愤难忍,赌气说不理会的。都到这份上了,哪能说一点情分都没呢?就是女儿不催她,她也会去的。   蕾儿是今天一早才回上海的,公司事务太多。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公司董事会看重她,培养她,她这个财务主管不能离岗太长时间,医院的父亲。她走前专门给父亲找了护理工。蕾儿不怕花钱,而是摊上了这个叫人唏嘘的父亲让她左右为难。   余一是三十年前成为蕾儿的父亲的。那时的余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满眼的晴空万里。羡煞了不少同时代的人。   可余一也是从磨难中过来的。   余一的父亲、蕾的爷爷是南下老干部,老爷子年轻时那才叫威风哩,刚解放时就当了区委书记。腰间别着小八音,说出的话比石头落在地上还有份量。仗着自己是在战火中出生入死过来的,火爆脾气,直来直去惯了,结果给自己弄了顶“右派”的高帽戴在头上,下放农场监督改造。血雨腥风中什么苦都吃过了,他自己受点委屈算不得什么,可连累苦了妻子儿女。余一刚出生就被贴上了右派子女的标签,天生就要矮人一节。   那是读小学一年级的第一天,同去的小伙伴都高高兴兴地到老师那报到,老师要给每个学生填表。   轮到余一,“你的家庭出身和成份?”班主任问。   “我……”余一支吾着,虽然还小,但他已经懂得了“地富反坏右”就是坏人。爸爸是个大右派呀,坏人的儿子真没面子。   别看人小,自尊心是与生俱来的。他低着头双手揉搓着衣角。   刚才还满脸是笑的老师突然像被冰镇了一般,神情如霜。   更让少年憋屈难受的是他的新书包里除了妈妈上学前给买的两本薄薄的练习本,并没像其他小朋友那样装回彩色封面的新课本,少年稚嫩的心头像爬满了毛毛虫,既糟心又堵得慌。这是余一第一次经受人生的挫折。在歧视与冷漠的环境中,不说是小孩就是大人也会觉得有块石磨压在身上。厌学散漫,断断续续中挨到了小学毕业,余一打死也不肯上学读书了。拿他没辙的母亲就由了着他。余一虽然成天阴郁着无所事事,但好在也不四处撒泼惹事生非。   十八岁那年,已是人高马大的余一真的想去当兵,可是人家连报名表格都没给填就打发他走开了。这天回家,从未沾过酒气的余一买醉了一场,开始从这慢慢学会了喝酒,与酒结拜了兄弟。喝点小酒,耍点酒风。二   斗转星移,时代变迁。党的十一届三中会春风般复苏了大地。余一的父亲得到昭雪,余一感觉太阳比过去亮多了,月亮也变得温润饱满了许多。仿佛突然间从昏暗逼仄的角落来到了宽敞明亮的广场,让人透气欣喜振奋。   一切都变得随心所欲。   父亲恢复工作后不久,余一就招工了,进了在那个时代令人眼红的粮食部门,当上了国营单位的正式职工。粮油管理部门管的就是“米袋子”、“油罐子”,这是天大的事,民以食为天嘛。   管了天大事的人自然就红火,不在当官的之下,结交的人当然不少。刚参加工作头几年的余一只顾埋头做事,不答理别人的“好意”,也不知道天底下还有许多“美事”。后来才被人引进“山门”,懂得了“规矩”。入了道的余一便跟同道一起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于是,家成了余一的临时客栈,哪一天实在疯腻了才想起还有一个家。   深更半夜到家,脱衣上床。掀开被子,李子光润丰腴的身子激活了他。话是多余的,掰开李子就嘿咻。可每次压到李子上面,短兵相接扑来的是呛人的酒味。难闻的复合气体是个捣蛋鬼,李子体内的一点荷尔蒙被撵得无影无踪。   李子觉得自己就是一具僵尸。   “快点快点!”李子难受。余一半拉着精神只顾自己,就那么三斧子半,完事了。李子感觉遭人强奸了,被抛在了半路上,透顶的丧气闹心。   “你就不懂爱惜自己?不喝或少喝点不行吗?”李子总是好言相劝。   “好了好了,娘们真啰嗦!”余一不耐烦地叫着,半夜三更的动静惊醒了梦魇中的蕾儿,一双小手揉着微睁的眼睛,伸出头来看着坐在沙发里啜泣的妈妈,噘着嘴巴盯着正提着睡裤从卫生间出来的爸爸。余一瞥见女儿,露出难得的笑脸,喷着满是酒气的嘴巴就来亲女儿,蕾儿总是捂紧自己娇嫩的脸蛋左躲右闪地缩回自己的卧室。   三   李子本是一朵花,可一朵花偏偏插到了牛粪上。后来许多人同情李子就是这么说的。   李子是农村姑娘,虽生长在山沟沟里,可水灵着呢。一双扑闪的明眸镶嵌在光润的瓜子脸上,清爽明亮,满满的出水芙蓉的灵气。只要知道她的人都说这山窝里飞出了金凤凰。   李子不仅长得漂亮,还属于秀外惠中的女孩。聪明又肯刻苦用功,学习成绩出类拔萃的好,比她哥哥强多了,哥哥高中毕业后就去当兵了。可一个农村户口的兵,如果提不了干,回来后照旧去修地球。   那会子吃城镇商品户口的是爷,城里人去当兵回来后可以安排到父母所在的企事业单位(有门路的还可挑选),弄个正式工作。   有一阵子不知是从天上吹来的还是从地下冒出的一股风,只要肯出钱就能买到城里商品粮户口,当然公开不是说“买”,冠其名曰“赞助费”,赞助什么呢?谁也没有说清楚。李子的父母为了让儿子脱下军装后不再面朝黄土背朝天,硬是节省下从泥土里抠出来的铜板子给儿子上了城里人的户口,一家人就等着他回来端上“铁饭碗”。“铁饭碗”不仅是吃轻巧饭,还能光宗耀祖呢。   倒是李子一溜地顺,学习成绩一路地冒尖,老师总是在她父母面前夸她,做父母的也不能太偏心呀!   “就是砸锅卖铁也要给孩读书”,她的父母一心地盼女成凤。   就这样,李子凭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师范专科学校。或许现在的考生们还不以为然,可那会子能考上专科学校的也是凤毛麟角的宠儿,消息在十里八乡传开了也是爆炸性新闻。   李子真是个乖乖女,上了师专后不仅没让家里掏钱,获得的奖学金和私下做家教挣的钱,还能结余一点给家里,乐得父母逢人便夸还是女儿好。   一转眼两年过去了,李子也顺利毕业了。直接分配到了县城第一中学当老师。人生的花苞儿璀璨地绽开了。   真是机缘巧合,余一的母亲就在县一中当后勤处主任。李子走进一中的大门就被她瞄上了。   李子的出现让她眼前一亮,这就是自己脑中画出的儿媳!她认为儿子小时候受了憋屈,现在是扳本的时候了。   她相信儿子会中意,更自信凭着自己的家庭背景这门婚事一定能成。   四   别小看这王主任余一的妈,可不是一般的角。年轻那会是县剧团的台柱,台上水袖生风,台下八面玲珑。只是在余一的爸被打成右派后变得见人矮三分,不过她凭着自己的天份左右周旋才没让自己受过多少苦。据说那会子也嚷嚷着要与余一的爸划清界线,夫妻关系降到了冰点,看在儿子的份上总算没有抛夫离子,维持了这个风雨漂摇中的家庭。   余一的爸恢复了政策,官任县人事局长。这时候她已韶华不再,夫妻关系和好如初。此时的县剧团也没了昔日红飞翠舞的热闹景象。无论是花旦小生,还老旦小丑只要有门路都纷纷改行,只落下徒有剧团名头的空壳。余一的妈自然也是好风凭借力,荣调县一中后勤处主任。   选准了目标,王主任一刻也没敢迟缓,这样的女孩是刚出土的子玉,稀缺贵重着呢!   她找人先摸清李子的家庭情况,还隔三差五地邀请李子到家里坐坐(余一的家是学校职工宿舍)。她打算双管齐下,一方面请人做通李子父母的工作,果然李子的父母这边没费多大的周折,但也不是答应了,说孩子们的大事都要慎重,做父母只能是参谋参谋,提提建议。   要不是女儿如此出色,这么好的家庭怎么会屈尊要与自己这样的山野人家结为秦晋之好?李子的父母思量着。   李子这边开始时被蒙在鼓里,还一味地感激着庆幸着,刚参加工作就遇到了可亲可敬的好领导。   这天下午放学后,王主任说烧了几个可口的菜邀李子过来品尝,李子当然会恭敬不如从命。菜端上了桌,对着一席香气扑鼻的佳肴,王主任意味深长地说,“李子,合你的口吧?这可是我儿余一为你精心显露的厨艺哟!”一脸的和颜悦色。   李子还没尝菜,倒先尝到了另外一种撞心的滋味。余一明明刚从外面进来的,怎的下厨了?莫非有了分身术?王主任分明是在将她儿子与自己牵搭在一起,李子感到了莫名的局促。   进门的余一望李子的眼神就是不一样,是那种泛彩的光刺。五   李子这样品貌双全的大学生,心仪她的男孩肯定不少。   那是柳绿花红的青涩时光。大学校园里,青春勃发的少男少女,畅游在知识的海洋,“少年维特之烦恼”也在每个人的心中潜滋暗长。一位阳光男孩偷偷地走进了李子的心间。   一天上课走进教室,李子如往常一样坐到座位上,当拉开课桌,一封夹在课本里的书信跳到李子的眼前——   喜欢   春天的花香   夏天的海浪   秋天的红叶   冬天的飘雪   更喜欢你每天的模样   几句简短的诗(姑且叫诗吧),虽未谈情说爱,但字里行间分明跳动着一颗火热滚烫的心。李子知道是谁写的,肯定是乔夫,不是他还会是谁呢!   爱耍小聪明的大男孩,能写会画多才多艺,活泼健朗阳光帅气,有时还有点腼腆。李子平时虽然与他没有多少言语的互动,但课前课后乔夫那不经意间投来的眼神,总像投入水中的石子串起圈圈水花,在李子心里漾起层层涟漪。   情愫是看不见的闪电,只有心有灵犀的人儿才能有触心的感觉。   李子的心中像突然闯进一只兔子,突突地乱蹦,两片红霞飘上潮润的面颊。她娇嗔地睃了乔夫一眼,乔夫心中有鬼佯装翻书,那种窘态倒惹得李子脸儿嫣红了,不禁掩面莞尔。   第一封情书如同一只惊飞的大雁掠过湖面,搅动了一池春水。李子的人生世界里,初生的情窦被悄然打开了。   紧接着第二封第三封火辣辣的情书又飞来了。李子的心中如四月天的田野。   这是个月光如水的夜晚,校外的小山岗上,草青如黛,花香沁心。乔夫像一株枝叶还不茂盛的树干立在那里;李子一袭得体的连衣裙显得妩媚婀娜,微风轻拂着,裙裾掀开了是一只欲飞欲停的大蝴蝶。李子低着头,脚下的土面被她的脚尖擂出了一个长形的凹凼。   “你这个木瓜,约我出来干什么?话都没有一句……”,李子心里说话的时候,低着头,瀑布似的秀发在肩头摆动着。   乔夫就是没敢向前挪步,可他是真的想扑过去,将李子拥入怀中,将自己融入李子的体中,哪怕是拉一下手……可,羞涩怯懦,更担心被李子拒绝。后来的乔夫不知是否悔恨过,那夜的青春少年怎么就这样辜负了良宵美景?刚从封闭禁锢中走出来的农村娃,还真的不懂谈恋爱的套路和程式。   李子失眠了,她被搅得寝食难安,上课无精打采,宁静的日子被弄得一塌糊涂。这就是恋爱?这就是恼人初恋?都说爱情胜于蜜,却怎么感觉这样苦?   期末考试,李子居然有两门主科没及格!惊奇和疑惑挂在了老师和同学们的脸上,李子着实难以抬头。   班主任找她谈话了。   “学生就要专心学习,你不要分心呵。主修课不及格是不能毕业的,不要让过去的心血白费了!”并不富足的骨感长脸没有存住亲和的表情,班主任满面的庄严。   改革开放初期的高校校园,男女生的恋爱多半还是地下工作者的秘密。如果一旦被阳光照亮,新奇、妒忌、挖苦常常是一些好事窗友难得的茶余饭后。   不行,不能这样沉沦了,不能成为别人的谈资笑料,更不能毁了自己的前程。每次回家,妈妈也是语重心长地说不能及早谈恋爱,女儿家要把控好自己,不能糟践了自己,要先立业后才成家。   李子认真地给乔夫回了一封信。   信的大意是这样的,乔夫同学,我也很喜欢你,可是谈情说爱,影响了学习,打乱了生活。现在的我们不能就这样陷入爱的旋涡难以自拔。等到毕业后吧,如果有缘分,我们红豆树下再相会!   李子亲手按下了恋情的暂停键,是那样的决意,丝毫没给乔夫回旋的余地,着实让乔夫痛苦了一阵子。好在李子不是绝情,那话中的话款款深情意味深长。六   好不容易熬到了毕业的日子。蓝天白云下,年轻的心儿长出了翅膀自由飞翔。都被同学间挚热的友情绑定了——照相、赏景、逛街、小酌……各奔东西前大家一坨地珍惜难舍难分的时光,没了昼夜,没了空闲。乔夫和李子真想有点私密的时间交给对方。可有时这个在教室那个就不在;好不容易碰到了,围在一起的同学人欢马叫的,哪有他们说上一句话的机会,三五一群地又分道扬镳了。   要是那会就有手机和电脑该多好,   终于瞄准了时机,乔夫弄了两张电影票,乘着吃饭的时间塞给了李子,李子接了,这一接算是开启了爱情暂停键,乔夫的心儿都蹦出来了。   电影院里,此刻银幕上的惊心动魄与精彩纷呈成了乔夫和李子恋情的衬托。两个人紧挨着,乔夫将手轻抚在李子的手背上摩挲着,第一次,第一次的感觉是被电击了,微颤的游丝直钻人的心房,融化了骨架,周身酥软酥软的……   梦幻的夜色笼罩着周围的一切,和煦的夜风轻拂着;一字排开的路灯也格外的静雅,刻意在归校的路上,铺满金黄的柔和。   今夜,这里只属乔夫和李子。   在一个拐角处,乔夫终于鼓起勇气搂住了李子,李子小鸟般亦惊亦就,任凭乔夫的双手捧起她微俯的脸蛋,四瓣热烈的嘴唇紧紧地贴合在了一起……不知吻了多久,李子一声轻吟,是乔夫鳝一样的舌头弄痛了李子温润的牙龈,李子轻轻地推开乔夫。   恋爱中的女孩还有些许的理智,他们该聊点什么了。   双方的家庭情况当然是聊天的重要内容。   乔夫的家在北方,是那种山上不长树,地上难生草的地方。父母身体不好,累弯了脊梁硬是凭着勤劳的双手,将这棵独苗苗培养成了光耀门楣的大学生。   “毕业后你还回去吗?”女人是不是天生就有忧患意识?她是担心他们今后会成为牛郎织女。   “我们的去向是国家包分配的,更何况我母亲经常生病,父亲年纪大了,就我一个,他们需要我……”   那时的大学生虽是“金饭碗”,但又由不得个人自由飞翔。分别分离的愁绪这会儿像根无形的绳索缠绕了他们。   脚下的一块石头险些绊倒了乔夫,乔夫俯下身子捡起这恼人的家伙掷向远方。   片刻的沉吟,“先听天随缘吧!待工作单位着落后我就写信到你家,以后的打算再考虑吧。”(大学生分配先将工作关系转到人事主管部门再安排到具体单位,事先都不知道自己的工作单位)   “也只有这样了。”李子的脸上飘过一缕淡淡的愁怨。七   六月火热天,乔夫和李子是在火热中分开的。   乔夫和李子都被分配到了各自的县市,一南一北三百多公里的山水分隔了两颗火热的心。   分配工作也在火热进行。落定后,乔夫按着李子临别时给的地址,急切地给李子去了第一封信。   李子,今夜为你执笔,落字素笺,情意绵长。分别的日子是寂寞的煎熬;时空阻隔了音讯,你的身影却愈加清晰地刻在我的心上。临窗月下,那闪烁的星光一定是你柔情的凝望……   信寄出了,乔夫焦急地期待着南方的鸿雁飞临窗前,可一周两周过去了,就是听不到雁的叫声。   怎么回事?他反复看了李子亲手写给他的地址,没错啊!紧接着他又写了第二封。   李子,一切安好吗?没你的消息,我的世界昏天黑地。是责怪我没有及时给你写信,生气了?还是另有别的原因?真想变成一只小鸟穿风过雨衔云而至,给你惊喜,逗你开心……   又是苦苦等待,又是石沉大海。   越是宁静的夜晚,越是思念的毒蛇张齿舞爪的时刻。遥望南方的夜空,乔夫常常陷入无边的痛苦。   是工作单位没落定,还在四处奔走?不会呀,这么长时间了,该有定夺了。   是嫌弃这边穷苦?还是怕做牛郎织女?所以你决定长痛不如短痛,为以后设计更美好的生活?   乔夫想起书上说过,真正爱一个人就要给对方自由和尊严,当给不了对方想要的生活的时候就要学会放手。   痛苦是钢针扎在心上,痛苦又让乔夫学会了自尊和理智。   乔夫静静地坐到桌前,铺纸提笔。   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弃;来我的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默然,相爱,寂静,欢喜。   这是仓央嘉措的情诗,乔夫认为只有这首诗最能表达他的心。他要将这首诗寄给远方的李子,好让李子知道,无论分离还是拥有,一颗爱她的心,虽在天涯却坚守永久。八   到单位报到后,李子焦急地期待着乔夫的来信。说好的,单位一经落实他就会来信,可上班都一个多月了还音讯杳然。   落后的农村,邮差十天半个月来一趟,能将信件完好地投到大队部(现在的村部)算好的了,发生邮件延时、丢失是常有的事,李子听别人说过。可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呀!第一封没到第二封也该来了呀!她开始责怪自己没有将乔夫的家庭地址记下来,可乔夫说他那里太偏了,信件往往会在路途丢失,还是他写给她的好。   学校离家十来里路,李子这段时间只要能抽空就跑回家,看看是否有自己的信件,可每次都扑了个空。她忍不住问妈妈,妈妈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说没有,眼睛却望着李子的爸,他俩似乎在用眼神说话。李子只顾失神地看着门外,怎么回事呢?难道……   李子放下女孩子惯有的矜持,向只要能联系到的同学打听,可大家说这段时间都忙于分配的事,又太远了没有一点消息。无助的李子有时真想扒上北去的火车,奔到乔夫身边,举起不曾打人的粉拳狠狠地敲打让人揪心的木瓜!可是她的目的地在哪?她又能到哪里寻找?这真是世间最远的距离,最难走的心路!   李子在学校里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仔细备好每一节课,认真上好每一堂课,还经常与每个学生家长互动,共同培育孩子的成长。她想让满负荷运转冲淡满怀愁绪,让难以抑制的思念得到些许缓解。   这天放学后李子又回来了。稍一停下来,无边的思念又如洪水漫上心头,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孤单和落寞。母亲心疼她,做了一碗她最喜欢吃的鸡汤面条端到面前,李子摇摇头说没胃口,不想吃。   “娃呀,你现在参加工作了,是大人了,想事情要现实点,不能只看当前,还要考虑长远的日子。”李子若有所思地望着母亲,自小母亲就护着她,她也懂得母亲的心思,还没毕业就说过不想让她离得太远。   “你学校的王主任对你很好吧?”   “妈!你是不是有事瞒了我?乔夫的来信是你收下了?”李子警觉地盯着母亲,声音是冲出口的。   “你这孩子!妈会害你?什么事情瞒过你?”母亲一脸的无辜。   “李子啊,爸妈一年比一年老了,你能忍心离开我们?妈是过来人,听妈的话,过日子不能由着性子。”听得出母亲的话有关切更有哀求。   “就是不嫁给乔夫,我也不会马上谈恋爱的!”李子哐当一下关上房门,这是她二十年来第一次顶撞母亲。九   日子后脚跟着前脚过着,一学期都结束了。过了春节,李子的哥也要退伍了,可接受单位还没落实。这年头,一个好的工作能决定人一辈子的命运。都说工商、税务还有银行这些单位好,许多人恨不能削尖头往这些单位钻,可李子家没有靠山,李子爸妈干着急。   吃饭的时候李子爸望着李子欲言又止,李子知道爸有话想说。   “爸,是不是哥的事又让您着急了?”   “唉!我们家到哪里去找人?你哥总是埋怨我们,我和你妈总不能到大街上去磕头求人吧!”   “听说王主任老公是人事局局长,要是他肯帮忙就好了。”母亲冷不丁地插上了一句。   李子怔了一下没出声,扒完剩下的几口饭,就放下碗筷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   没过几天,王主任神秘兮兮地将李子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窗。   “李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哥的接收单位有眉目了!余一他爸在县税务局争取了一个名额,打算给你哥的!”这个女人太聪明,她对“打算”一词加重了口气。李子当然懂得“打算”这词模棱两可的含义。   李子十分惊讶,可隐隐的似乎又在意料之中。她想说些感激的话,可就是怎么也挤不出口。   眼前的这个女人早有心思,只是自己被蒙住了。   她有想吐的感觉。   回家的李子没有搭理父母,见到李子的爸妈收住刚才的说笑,显得有点慌乱。   “你们拿女儿做交易?!”   “哪来话!我们会将你往火坑里推吗?”妈妈贴到女儿身边。   “事到如今,我也不能瞒你了。你刚报到没多少日子,余一的妈就托人上门。”   “你就答应人家了?”李子从来没有这样怨恨地看着母亲。   “女儿的终身大事,我们怎会轻率。”母亲拉女儿坐下,像小时候哄着撒娇的女儿。   “我和你爸也打听了可靠的人。余一那孩子要人材有人材,要工作有工作,就是书念少了点。”母亲停了停。   “哪有什么都如愿的,其实、其实你们还很般配的。”母亲像下了很大力气说出来的。   李子冷若冰霜地坐着,她的泪水是流进心里了。她开始怨恨起乔夫,纵使没有信件,也可以来来寻找我呀!只要是真心,哪怕千山万水,哪怕过关闯隘!男人啊,难道都是薄情寡义的负心人?   “别说了!我不会谈恋爱的!”李子起身就出去。   “你这样,叫我和你妈怎么办?叫你哥怎么办?他家哪点值得挑剔的?要不是看中你,他们会……”父亲发话了。   李子没有答理父亲,一个人来到门外。天色阴沉沉的,天气预报说这几天有雨雪;寒风簌簌地吹着,像数不清的小刺刺扎在脸上,从脸上痛到心里。残存在梧桐树上的几片黄叶飞落下来,又在地上打了几个转飘到远处。   放寒假了,李子没有回到学校。   夜里,李子又失眠了,与其说思念还在折磨着她,不如说极度的矛盾在撕扯着她。她觉得心被撕裂了,黑黢黢的,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拽着她手脚,沉啊沉啊沉入无底的深渊。十   这个寒假李子什么地方也没去,她就在家里守着,看看乔夫到底会不会有信,他到底来不来寻找自己。她想知道最后的答案。   明天就大三十了,李子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两手空空。   过了春节,哥哥就要回来了。哥哥还会像以前一样,宠着自己让着自己吧?李子一想到哥哥脸上就有了笑。今天又要炸大圆了(本地腊月二十九的习俗)。盼望炸大圆盼望快过年,小时候的日子就是这么有盼头,尽管一年只一次,但能数得着,望得见。刚出油锅的大肉圆黄亮脆香,兄妹俩也不怕烫着你一个我一个比着吃。妈妈是有限量的,不能吃光,还要招待来来往往的客人。在妈妈发出禁吃令后,哥哥总是将最后的一两个让给妹妹,一边咂着油嘴一边看着。   哥哥比李子大两岁,大了两岁的哥哥处处让着妹妹。哥哥喜欢逗妹妹,爱占强撒娇的李子哭是强大的武器,哭声招来了爸妈,哥哥落荒而逃,李子破涕而哭一幅胜利者的姿态。   李子读高二的时候哥哥当兵去了。哥哥总是在信中鼓励李子,还常常寄来几块节省下的津贴,说给妹妹加餐补充营养。李子特别想念哥哥,想念一家人在一起的日子。   哥哥就要回来了,李子既高兴又纠结。想想父母也确实难,为了她兄妹俩劳苦一生,头发都花白了还要替哥哥操心。想着想着,李子的眼泪就下来了。   哥哥回来后工作是头等大事,想到哥哥工作的事,李子就想到了王主任,想到王主任,余一的影子就跳到了跟前。凭心而论,余一确实很英俊,要不是乔夫先在她心里占领制高点,她也会……哪有男子不钟情,哪有少女不怀春?   寒假结束前两天李子就来到学校,这一次不是王主任叫的她,而是她主动来到王主任家。这一次置换了位置,是轮到王主任既惊讶又在意想之中。   王主任很热情,叫余一沏茶又端上点心。余一举止得体有分寸,看得出他对李子的尊重。   哥哥的事情迫在眉睫,她不顾了女孩子的含蓄,挑明了要表达的意思。   哥哥的事请您帮忙,但我不会拿自己做交易,不过我答应先与余一处朋友,如果俩人都有感觉了就谈下一步。请放心我不会欺骗别人感情,更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   这话合情合理,王主任非常满意,要是别的人别的事,她非尽情地笑出声不可,可这一刻她认为随意的笑会在晚辈面前有失尊严。她平静下来,不紧不慢地说,“我就是看中你这孩子聪明!”十一   其实,蕾儿在回上海火车上打来电话的时候,李子已在收拾洗换衣了,她打算与护工轮换着照护余一。   医院的时候,余一躺在床上的样子让她动了恻隐。   她想起了当初与余一处朋友的时候,父亲下地干活摔成骨折,左腿与右臂都打了结实的石膏夹,跟现在的余一一样,昏死了几天。哥哥还没到家,李子和妈妈挪不动爸爸,是余一没日没夜地守在床前,端屎接尿一点也不嫌脏。惹得同病室的病友投来羡慕的目光,一位大爷勾起头对李子爸说“你真有福气,不光有个好女儿,还有这么好女婿!”   臊得李子满脸的红彤彤。   恋爱中的余一确实没令李子失望。   余一不张扬,在单位在家里都默默无闻地做事。有内力的男人都这样,据考证最能征服有档次女人的是男人的内力。   让李子有感觉的还有余一轮廓分明的脸。两道宝剑出鞘的眉下,双目深邃,发出淡愁闲静的光。这光有点郁,但炫。   就这么一两点,男人就有了魅力。   李子对余一动了心思,动了心思的李子联成了两家的姻亲。   婚前婚后那些日子,李子算得上可人可心的小女人。做了小女人的李子心里像蜜一样甜。   可过日子有白天就有黑夜。这黑白交替就让事物有了变化。   这人也是万事万物中的一类吧?   余一的变化是在结婚有了孩子以后,准确地说是从他身边来了一个“好师傅”开始的。其实说变化,从心理学的角度也不全对,他后来的怪戾是不是有点对小时候压抑生活的报复?   蕾儿三岁那年,余一升了职,当了购销组组长,给一个新来的副站长当助手。这个副站长路子宽“会来事”。购销工作需要经常外出洽谈业务。那时候有种约定俗成,洽谈业务少不了灯红酒绿。开始时,余一除了喝酒在行外,其他的一窍不通。副站长一面骂他“熊相没男人样”,一面又开导他调教他。下了馆子下舞池,下了舞池泡桑拿,泡了桑拿进赌场。   渐渐地余一适应了,有人侍候的滋味真好。小时候吃的苦,受的“白眼”,只有这样的日子才能弥补缺憾,淤堵在心中的抱怨才能疏解。   有了这样的好日子,余一忘了家,不过想蕾儿时,酒再高也回家。   爸爸回来了,蕾儿高兴地扑上去。上幼儿园大班的孩子对讲故事特别感兴趣。她拿来奶奶给买的故事书缠着爸爸讲。   “好吧,爸爸给你讲一个。”余一打着酒嗝,眯着眼。   “免子长了四条腿,鸟电也长了四条腿……”   在一旁织线衣的李子感觉不对抬起头。   “什么免子?什么鸟电?是兔子和乌龟!”   蕾儿疑惑地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爸爸真笨!”   余一认为李子让他在女儿跟前失面子。十二   僵化的管理模式在市场经济改革中走到了尽头。到了二十一世纪,改革的范围和力度越来越大,大量企业职工下岗自谋职业。不久,余一也成为下岗大潮中的一员。   没了工作的余一跌入人生的低谷。没技术没文化能做什么呢?整日里与酒为伴,醉了就砸砸东西骂骂人,这个社会欠他的太多了,他就是这么想的。李子泣泪相劝,他认为李子又在鄙视他,是在居高临下地训斥他。对李子的苦口婆口一脸的不屑。   不过酒醒的时候,他也觉得对不起李子和蕾儿。好在蕾儿已经上大学了,有了自己的前程和光明。   李子托遍了关系,帮他弄了保安门卫的差事。开始时余一认为屈就了自己,不干。可时间长了哪来的酒钱?哪来的烟钱?罢了,人到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当年的明太祖朱皇帝还当过和尚要过饭呢!   做了门卫的余一干脆住在了门卫室,他不想回家,不想看李子的脸色,不想听李子啰嗦。   不回来就不回来吧,分居的生活大家都落个清净。李子也这么想。   这一分居就是十年。   有人说他们已经离婚,还有人就干脆说李子早已再婚了。谁也说不准。   不过,有一点是千真万确的,五十岁的李子比三十岁四十岁时更丰韵了,有直观为证,李子的胸前恢复了曾经消失的饱实与坚挺,走起路来微微颤有节律了。   一天晚饭后,正在做广场操的李子突然接到一好友的电话。   “李子,余一在醉春小酒馆门前摔倒了,人事不知!”   医院,李子觉得自己也没了灵魂。浑浑噩噩,和衣守了三天三夜,直到蕾儿回来。   不能误了蕾儿,也不能让蕾儿分心,她有太多的事情。   不早了,医院了,不然蕾儿又会来电话的。   刚要出门,李子接到一个陌生的短信。   各位同学,为纪念毕业35周年,经同学会组委会商议,拟定于今年五一节期间在母校举行毕业后第一次同学会,邀请你拨冗参加。   李子按号码回拨过去,是老班长!   “三十五年了,真想啊!”   “在梦里常回到校园!”   “都联系上了?”   “都联系上了。”   “都安好?”   “都安好。”   “都能来?”   “说好了,一个不落!”   放下电话,李子感到从未有过的畅快,是那种渴望释放的快感。此刻,她做出了一个决定,一定要当面问问乔夫,那年为何没来寻找我?!责编:丁松 排版:何苗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杨孝桂,安徽省报告文学学会会员,安庆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曾获省级竞赛一、三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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